张映姝 || 阔什艾肯的谷雨(外一首)
谷雨,应该有雨
百谷在最后的春雨中勃发
希望之烛火,弥漫谷雨花的芬芳
我们的麦田青青,掩不住野鸡的恋曲
我们的杏子青青,已被贪嘴的孩童偷摘
我们的核桃树、苹果树,结满豌豆般的青青果实
粉红的桃花,不愿褪去粉黛
紫槐一棵,开紫花
白槐一棵,开白花
我们栽满一园菜蔬,坐在葡萄架下
斟满一壶明前茶,仿若喝谷雨茶
不知疲倦的麻雀,叽喳在檐下
我们的阔什艾肯,锦绣一地
只差一场绵绵细雨做添花之美
如果没有,就来一场惯常的风吧
裹塔克拉玛干的沙粒
携天山冰川的寒凉
这场铺天盖地的风沙
是持久的教诲——让我们
褪去城里人的虚幻光环,淬火,锤炼
打磨出与之匹配的、沧桑的底色
植树的女人
她的婚礼,种在一棵树苗的根部
那棵树,叫爱情树
在那里,她和丈夫还种过一棵
叫作希望的树苗
他们稚气的儿子,认真地扶正树苗
她没有名字——战士赵湍娃的妻子
柯柯牙的绿化,给她、他们命名
——这盛大的仪式
她种下两棵树苗
种下女人一生的希冀
像他们,种下绿水青山的信念
在黄土高原,她的家乡,
她一定种过更多的树
只有这两棵,把她种入阿克苏的史册
就像他们,把风沙,把青春、理想
种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之上
赵香城 || 和田河(外一首)
在褐色的蛮荒,在号称"死亡之海"的
塔克垃玛干,你是唯一穿越沙漠腹地的
水兽。在一千六百里的奔腾中
八百里领地无人无树,无飞鸟,无流云
只有寂寞的蛇吞噬你,只有贪婪的风
蚕食你。你用浪尖的利刃,劈开千里洪荒
和田河。你是一位高超的智者,你打造了
穿越塔克拉玛干捷径的金钥匙。你用
自己带血的脚印,烙出了一条
供世人探险的路径
死寂的沙漠,因你而灵动,而葱茏
而烟缕飘升,而驼铃叮当
你的辛劳不为世人所知。你唯恐耽误
每一滴水珠对人间的馈赠
漫漫的八百里荒芜,在你的挺进中
一寸一寸地死去。你扑向塔里木的那一刻
叶尔羌河、阿克苏河,与你紧紧相拥
你有双倍无敌的膂力,一份来自喀拉喀什河
一份来自玉龙喀什河
它们汇聚,它们交合,它们兴奋得
拧在一起。去面对无尽的苍茫
因为,它们旷世的膂力,源自——刺破青天的喀喇昆仑,
源自——横空出世的莽昆仑
艾特莱斯
展开一匹艾特莱斯,徐徐地展开
展开日光、月光、星光织出的
亮色,展开玫瑰花、石榴花和巴旦木花浸染的生活
展开惊艳,展开惊叫的目光
展开一匹匹艾特莱斯,展开一条条
通向春天的河流。多彩的浪花
缤纷的涛声,攫取了一句句含笑的诗
华美,飘逸,绮丽,掠夺了我
心头翠鸟那清亮的歌音
轻轻抚摸着艾特莱斯。手指间似乎有一只春蚕
在缓缓蠕动。“沙,沙,沙”啃食桑叶的乐声汩汩溢出
一个西域女子,端坐于织机前的娇俏面容
在绸面上闪现,闪亮,那湖泊似的眼波上
两道浓眉,牵引出多少迷人的想像
把这彩色的河流牵回家吧
把这一条撒满芬芳的路铺向远方吧
把一个西域姑娘编织的爱
深深地揣入怀间
青玄 || 阿拉山口(外一首)
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证
一次逆向的奔跑
从阿拉套山的颠簸
到八百里平川——
风,放下梯子
运来风雪、热浪
加工厂。引来大雁、杨柳、沙枣花
红砖的房子,一个窗口就是一种方言
脚手架,这只有情怀的大鸟
栖落在荒漠,搭建一处产房
阿拉山口——
宇宙的孩子,推开一道窄门
在野地里长大
吐尔洪乡
风速缓慢,像一把摇扇
踏着落日的少年
身后跟着一匹马
牛羊有自己固定的餐桌
麦子绣在大地上
黄昏铺开向日葵,万丈光芒
像泡进奶茶里的馕,发出生活的甜味
一切事物依赖自身光耀
生长着。让我举起镜头
在此经过的时间
看上去,比刻钟慢了许多
杨继超 || 开满丁香的塔城
现在,就像从前的过往,
所有的树木,舒展手臂
支撑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天空
塔尔巴哈台的这个夜晚
就像一只蓝到透明的碗
盛满四溢泛滥的星光
乌拉斯台的河水,一夜暴涨
因为来自北山的花讯
今夜宣布到来
花开的声音,叮咚作响
丁香花一路排开
释放珍藏经年的幽香
曾经的雨巷,走出的那朵伞
还会像丁香一样开放
却留不住,那份诗人的忧伤
这个城市,也是一朵丁香
沿着河流,闪亮的琴弦
开到荼蘼,朝着春天的方向